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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———— 界限消失 ——————

填充时间的方式

  

A. 看一部六个小时的电影,再花六个小时回味和哭泣。

B. 去图书馆把整排书搬下来,每本翻过去,直到身体提醒自己还没有吃饭。

C. 写日记,写很多很多的日记。

D. 绕着路上山,再绕着路下山。

E. 睡三个小时的午觉,做一个奇怪的梦。

F. 睡不着觉,起来抄一千遍“高卧未成,且种松千树”。

G. 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回衣柜里。

H. 在六点至七点间准时看夕阳。

I. 吃着乏味的食堂外卖,看美食视频下菜。

J. 练习如何将姜丝切得整齐均匀。

K. 清理书桌。有些东西,没必要留着的,都扔了吧。

  

我试着将自己填满。用纸张、键盘和窗子,我试着封住我的眼我的口,塞满我的身体我的大脑,以逃离生命中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巨大的空白。但总有些东西散落出来,像是年久失修的屋子,像是死水猛然泛起涟漪。这大于我的力量将我攫住,把我吞噬,我却毫无还手之力。

最近愈发觉得,生活中从来就没有一个“终点”可以让我抵达,或是一个持续的“完成”的状态,一个童话故事中“从此如何如何”的句点。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万物奔腾消长,不舍昼夜,或许“无常”才是自然的常态。留得住的,留不住的,逝者如斯,到头来“失去”都成了一种必然。那么,暂时的得到又有何可喜,暂时的失去,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?

于是突然就明白了,为什么黛玉喜散不喜聚。因缘起灭,从来就不是个人选择的问题。一场再好的梦,也会在醒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。并非自己想清醒,很多时候,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自然醒了。好梦留人睡,是的,你留恋、你懊恼,可无论如何,那个梦就是永不可能继续做下去了。

未来不可期,我知道的。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选择抱紧“现在”这片刻的安慰。不对,“现在”依旧是转瞬即逝,几乎当作没有了。只有“过去”,过去是属于我的,没有人能够夺走。在回忆中一晌贪欢,为过去铺上光辉,篡改记忆——怀旧没有任何威胁,可到头来,这终究也只是一场意淫。

这几日又常常想起雪夜访戴的故事,重新咀嚼其中的意味。一个人究竟洒脱到何种程度,才会“造门不前而返”呢?乘兴而来,兴尽了就回去,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。既已相知相忆,又何必相见。世事漫随流水,占有反而更像是一种执着。或许只有平和地接受无常,勘破一些东西,才能从这苦海中解脱。 

但,从懂得到践行,这条修持的路太长。

说到底,仍是有念想,放不下那一点渺茫的希望,所以才悬停在此处。假如我是西绪福斯的话,遗忘,就是我的巨石。它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到来,扼住我的咽喉。我需要每天填满自己,练习如何遗忘。这是我的修行,也是抵御毁灭的唯一方式——否则,我大概会如少年维特一样步入癫狂。


 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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